郑曙旸：目前社会的审美观还停留在封建时代

2012年12月11日 19:07
来源：凤凰家居作者：杨彬起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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郑曙旸，清华大学美术学院环境艺术设计系教授

郑曙旸认为目前国内的审美观念还停留在封建时代，但他并不认为西方的审美观念就是好的。他认为中国传统生活方式是与自然和谐相处的，而现在是西方文明的时代，我们已经很难回到过去。城市的家具正在替换农村的传统家具，也在改变农村的生活方式。他认为设计水平不是由设计师决定的，而是由业主决定的，他对中国设计的现状感到悲观，他将希望寄托在教育上。

目前社会的审美观还停留在封建时代

【凤凰家居】：感谢郑教授接受凤凰家居的采访。2008年您作为演讲嘉宾为中国室内设计高峰论坛做一场演讲，当时您提到中国社会的很多问题反映到设计上就是追求地标、追求样板房。我想多了解下这句话是什么意思？

【郑曙旸】：主要我们文化层面的事情、观念层面的事情，今天你听（赵晓钧）那个演讲，我们挨饿的时间太长了，忽然有钱了就大鱼大肉。设计师对事物本质的认识还没有到位，所有设计不是从整体来考虑的，比较注重于它外在的那些东西，外在的东西就是我08年讲的地标性。包括我们室内设计方面也比较爱炫耀，今天保罗-安德鲁分享的设计中提到的他不喜欢的室内设计风格（保罗安德罗：法国著名设计师，国家大剧院总设计师，2012中国室内设计高峰论坛期间他做了主题演讲，主要分享他这些年在国内的设计作品和设计思想，其中提到在为某个剧场设计灯光时，他认为应该是蓝色，但甲方表示在中国不可能用蓝色，最后灯光被设计成辉煌的黄色。），那都是一种套路，它反映的是封建时代的那种审美观。

审美观又涉及到一个问题就是价值观。我们现在在文化意义上还没有平等看待一切事物的观念，从根本上说认为人是有等级的，人是有层次的。这个概念实际上就是封建时代慢慢形成的那一套东西。

具体到设计方面，今天大家都谈到功能和体验，一个体验不是说光眼睛看好就行，它是各方面综合的东西。但现在我们室内设计基本上还停留在让人看的层面。

【凤凰家居】：您觉得面对这种情况，出路在哪里？

【郑曙旸】：出路也要有一个过程，就是要提高人们的文化素养。生活的本质是什么？有钱了社会就幸福，是不是你把家里装得富丽堂皇就幸福？不是这样的。

再说得根本一点，就是我们从小学开始就缺乏美育。我们过于强化一些技术层面的东西，有些过分强化了所谓政治、道德，因为政治和道德这些是由具体一些审美观造成的。人的大脑两半球，一个管形象，一个管逻辑，一个管情感，一个管理性。因此教育必须是完整的教育，不能只有会算数学题。

所以，必须要彻底解决，其实根本上还在教育。因为现在几十年来，包括现在决策层也是偏某一方面，另一方面比较缺。今天（安德鲁）提到的（决策者的）品味不对（问题），他就觉得大红大绿好。但是中国古代也不是这样，即使在封建社会也是有品味的，只是种品味是服务那个时代的社会架构的。

目前的生活方式是跟自然对着干的

【凤凰家居】：你觉得现在中国设计的DNA的是什么？它如何区别于外国设计的？

【郑曙旸】：生活方式，怎么样的生活方式就导致了他有什么样的设计。

为什么五千年文明一直不衰，一直能传承下来？因为产生于工业文明前，它和自然是很和谐的，它不是掠夺性的，她能完成完整的生态链。工业文明则是靠人为力量去强取豪夺地球资源。

今天新一代年轻人接触的都是当今的生活方式，但这并不是中国最优秀的那一部分，它恰恰是商业社会造就出来的模式。现在强势文化又不是中国本民族的，基本是欧美的，最典型的就是美国文化，我们如果按照他的那个价值观，怎么可能？就按照美国人有房有车的概念，其实在中国是办不到的，我们不可能达到那样的程度，所以不能我们所有的都往大、豪华方向走，必须在有限的空间、有限的面积解决有限的问题。比较麻烦的就是我们现在灌输的不是这样的理念，一方面讲是要生态，但是我们做的很多事全都是反生态的。

【凤凰家居】：就是它不是跟自然和谐。

【郑曙旸】：对，它本身就是和自然是对着干的，所以到今天你再让它回到过去，这很难。我们搞的这个行业是最敏感的，它一定跟空间有关系，中国人多一厘米那就意味着多多少资源？你别说多，就每人多一厘米，我还不说平方米，那都不得了，你的床稍微长一点它都不一样，但是现在这个问题就非常突出，而且很难回到原来那种状态。

【凤凰家居】：所以你觉得我们很难找到我们传统的设计理念？

【郑曙旸】：反过来就是苦还没有吃够，当你知道这么走下去不行，他才有可能返回来，但这个就需要做工作。

【凤凰家居】：您觉得我们要回到过去？

【郑曙旸】：不是说我们倒退到哪个时代，而是那种观念是对的，你要在今年的时代利用可持续的和生态的观念，用今天的技术来解决这个问题。但最重要的是要把观念扭过来，就是不要先追求表面的这些浮华。今天佩卡-萨米宁（芬兰建筑师协会主席，PES建筑设计事务所创始人，在国内的著名设计有无锡大剧院。2012中国室内设计高峰论坛演讲嘉宾之一。）提到自己的私人游艇，按照中国人的装饰理念，私人游艇就是穿金带银的，你看他的私人游艇多简单，他就是住得舒服就行。

但是中国人必须经历这个阶段，这条路有些可以发展，有些不能，你面临着你的国情和其他国家是不一样的。

室内设计限定了我们的生活方式

【凤凰家居】：您觉得现在国内的设计和外国设计差距在哪里？

【郑曙旸】：差距就是设计观有点不对。不是指设计师，是我们所有的决策者包括业主，包括我们的使用者。他以为设计就是弄得好看就叫设计，弄出来漂漂亮亮的就是设计。比如讲十八大报告提到要建设“美丽中国”，但是“美丽”这两个词，我相信高层的理解和下层的理解完全是两条腿走的路。如果按我们现在的审美观，那又糟糕了。前阵子的“最美乡村教师”时间，它对“美”的解释是对的，这个美不是外在的。但是问题我们现在对美的理解都是外在的。这种事慢慢我们做得多了，可能大家才会真正理解。

【凤凰家居】：您觉得中西方设计方面的差距需要时间去慢慢弥补？

【郑曙旸】：文化素质提不高的话，怎么都不会成的，那文化素质靠什么？就要靠教育，但是现在的教育又出大问题，于是这个事就很麻烦。

【凤凰家居】：按现在发展下去，我们设计界或者我们的生活空间会变成什么样？

【郑曙旸】：（就设计界的未来）这个东西是由存在决定的，有什么样的需求就一定会产生什么样的设计。

（在生活空间方面）比如说家具，中国人吃饭的桌子，现在全是西式餐桌。广大的农村，已经没有与原来生活方式适配的家具了，全是城市生活那一套。一旦这些生活家居按照城市的生活方式弄，原本的根基文化就会消失。

室内设计这个专业非常要命，它是限定你生活方式的一个专业。

设计水平是业主决定的

【凤凰家居】：我总结一下您刚才说，您对当前国内的设计或者审美现状是比较悲观的是吗？

【郑曙旸】：当然是比较悲观的。但不是没有出路，这个得从根本做起，要不然就很麻烦。这个不光是设计师的事，因为设计水平不是靠设计师决定的，是靠业主决定的，设计是一个高端服务行业，他要什么我给他做什么。

【凤凰家居】：你觉得设计师的主观能动性能表现在哪里？就像这位保罗-安德鲁说的，他说他不能改变你们领导任何想法，但他觉得在座的人可以做，他对国内设设计师是有期待的。

【郑曙旸】：那就是提高自己的素养，让你的水平能达到时代要求的高度，然后锲而不舍地去努力，这是一个设计师的社会责任。当然问题是有些设计师本身就达不到那个水准。

【凤凰家居】：现在很多设计师可能对中国传统文化的把握比不上国外的设计师。